亚伯

总是当年携手处
游遍芳丛

“脸 “ 减隐

CP 杨减×地隐星


 

00

  布满血污的银紫色长发映着月辉柔顺地贴在脸旁,血和着汗一滴一滴地往地上掉,发出“啪嗒、啪嗒”的声音。细长的眉毛紧紧揪起,又无奈放下。眼瞳的颜色淡得似乎要与月色融为一体,白皙的皮肤在暗红色血块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。他尽力张开嘴,艰难的呼吸着,血不断从唇角渗出,嘴里满是腥甜的气味,痛苦不堪。


  他靠在一棵大树旁,已奄奄一息。


  月光柔柔地洒在他的身上,夜风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,他不住地颤抖着。


  他费力支起剑,想借力坐起来,却不小心一个没握后背紧狠狠地撞在了树上。他忍不住闷哼了声。


  他叹了口气,闭上眼。


  都结束了……


  只是对付几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妖怪,他竟然会搞得这么狼狈。这下……不仅任务没完成,还与乌云役失散了。


  ……


  过了两个时辰,天上竟然下起了雨。


  他吃力地抬起头,月亮已经隐匿在了层层乌云之后。雨打在脸上,又冷又麻。


  他想坐起来,这次却连拿剑的力气都不再有。他感觉仅剩的力量都在离他而去。终于,连叹口气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
  越来越冷了,像处在冰窖一样。


  好冷。


  明明是刺骨的冷,头却还昏昏沉沉的,好像马上就要晕过去了一样。


  周围有什么异常的声音,他听不真切,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,也看不真切。


  会是他们吗?他们回来找我了吗……


  如果是将军在该多好。


  眼前越来越模糊,他却不想闭上眼。虽然知道这不可能,但内心深处仍在期盼着什么。他不想错过。


  为什么还不出现呢?他的救世主,为什么还不出现?


  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动,不知是什么,但肯定不是杨减。他有些失望。


  那东西靠近了,他模糊地辨认着,似乎是只狐妖。


  原来忙碌半生,最后竟要死在妖怪手里。


  他有些不甘,挣扎着想爬起来,却被对方掐住了脖子,无法脱身。


  窒息的感觉让人崩溃,短暂又漫长的痛苦还不如一刀砍死他来的痛快。他觉得眼前似乎有道强烈白光。他大约要死了。


  想到在凡间与杨减的不愉快,那日一别,竟是诀别,心里难受得像是要炸开。


  终于,白光将他包裹,他失去了意识。那最后一声喘息,像句轻柔的叹息。


  

  

01

 

  第一次见到杨减,是三百年前。那时他还是个少年,杨减是乌云役即将就任的统领。他清楚地记得,那是凡间的春天,乌云役三百年一次的春天。


  每三百年,天庭都会在九重天上设台比武,近千个神族优秀少年拼尽全力争夺荣耀。虽然并没有多么丰厚的奖赏,少年们却乐此不疲,从习武起就在为这场“成人礼”做准备。谁拔得头筹,谁就是这一代的魁首。少年们摩拳擦掌三百年,就为等这一天。


  可是不知从哪一个三百年起,这场激烈的大赛,乌云役的人拿了冠军。此后,拿奖的人换了百遍,无一例外都是乌云役的人。漆红的大理石擂台,成了乌云役的舞台。


  他夺冠时,并没有太多人惊讶。他来参赛,无人陪同,被宣布获胜的那一刻也只有他一个人。


  他默默地回到乌云役,同僚们只是抬眼看了看他,问声:“赢了?”他点点头,便没人再说话。


  那天晚上,他拿出从凡间顺来的酒,独自斟了,放在石桌上。月光倾泻进酒盅,倒不像饮酒,像是在饮月光。银色的长发反射月光,远远看去,像是会发光。这是加入乌云役以来的第一次,也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次。


  他很失落,很失落。他盼望许久的时刻终于到来,却没有一个人重视。赢这场比赛,不就是为了获得重视吗。


  没人喜欢被漠视。


  他独坐着喝酒。凉风轻轻拂过他的发,吹起几根银色的发丝。


  半晌就醉了。

 


 

  醒来时,夜已深了。他揉了揉眼,有些恍惚。待眼睛重归清明,他实在被吓了一跳。


  石桌对面,不知何时已坐了个人。


  他不认识这个人。但那红发太惹眼,血气太重,不用细想就能知道它的主人是谁。


  他瞬间清醒,离座半跪,低头恭敬道:


  “乌云役,地隐星。参见上神。”


  杨减也不叫他起来,反而绕开桌子凑到他跟前,蹲下来打量他。


  他不敢抬头,也不敢说话。


  杨减站了起来,声音听不出波澜,“你不知道乌云役的规矩吗?”


  他垂下头,“知道。”


  乌云役禁酒,他知法犯法。


  他低着头,看不到杨减的表情,只听到杨减说:“明知故犯,是想被揍成狗吗?”


  揍成狗?他愣了愣。也许今晚酒喝多了,有点蒙。


  彼时他还不知杨减已被任命为乌云役新任首领,对杨减也不了解,便什么也没说,连头也未抬一抬。


  “……罢了,”杨减转过身,“看在你今天没给乌云役丢脸的份上,饶过你。”


  他还没回过神来。那人已经走远。


  只听到那人说:“还是差远了……”


 

02

 

  杨减成了新统领。


  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看到杨减的脸。实话实说,他对这张脸没什么好感,虽然并不是前任统领那样不苟言笑,但是看上去……很冷血啊。


  想起昨晚的事,他还心有余悸。常听闻杨减为人心狠手辣,只怕这次可要在他手里留下把柄了,以后可千万不要得罪他。


  当你越是不想遇到一个人的时候,你就越容易遇到他,这是事实。


  乌云役第一次出任务,同僚们都挤在杨减眼前想给他留个好印象,只有他离这一群人远远的,丝毫不愿靠近。


  当时是在凡间的一座小山上出任务,不过是个简单的任务,加上乌云役的办事效率很高,这次任务很快就成功了。杨减决定休息休息再回去。


  地隐星坐在树杈上,看到杨减现在正在一棵树下与哮天犬议事。他刚把目光放到杨减身上,杨减就注意到了他,他打了个激灵。


  哮天顺着杨减的目光也看到了他,眼神里面充满了好奇。接着,杨减又转回头,他们又聊了起来。


  他们在聊什么?霎时他竟然有些好奇。不过这种好奇很快就被淹没在静无波澜的海中。


  总之,从那天以后,杨减亲自上任训练地煞。他们也许是杨减的第一批徒弟,不过这可没什么可自豪的。那段地狱般的日子,无法用言语来描述,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有多刻骨铭心。


  他也是在那时,崭露头角。

 


  他那时还以为,自己会有多重要。现在回想起来,纵使他为他牺牲容颜,在他心中仍不曾占有一席之地。

  

 

03

 

  僵持三个月了。


  乌云役折损了不少兄弟,剩下的人也已精疲力竭。如果半个月内再不能上山,这次任务,只怕要失败了。错过这个时机,下次不知道要等几百年。


  天庭一再施压,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。兄弟们顶着压力,硬着头皮,还不知道要拼多久。


  不知道天庭又对杨减说了什么,杨减从天上回来后就一直冷着脸,也不说话。


  距离杨减就任首领,已经三百年过去了。


  三百年,会把人变成什么样子呢?


  地隐星沉着脸,听着同僚们的滔滔大论。


  这座山之所以久攻不下,是因为敌在暗我在明,如果不能给对手一点迷惑,怕是真的攻不下了云云。


  “将军已有了计策,”那位同僚神神秘秘地告诉他,“真是个好计策,保管我们一举得胜。”


  至于那是什么计策,他已经知道了。


  一个时辰前,他在帐中,哮天亲口告诉他的。


  “你愿意做将军的分身吗?”哮天问他。


  所谓分身,并不是字面上的分身,而是换脸。找一个地煞把脸变成杨减的样子,迷惑敌人,卖些破绽,趁敌人掉以轻心,真杨减马上出击,直端敌人老巢。


  哈。好计策。


  他与杨减身形相仿,实力在地煞中算是翘楚,对杨减也熟悉,自然是第一人选。


  他,既然身为地煞,生在乌云役,有什么资格拒绝呢?


  “虽然是仓促间准备的计划,但可以保证,只要你应允,就一定会成功……”哮天的声音他已经听不清了。


  杨减是怎样想的呢?


  他看向杨减。杨减脸上并无表情,好像事情根本与他无关。


  心里有些难受,可那又能怎样呢。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口,“换脸,是怎么个换法?”


  看到哮天满脸愧疚的神色,他的心又凉了三分。


  “这次的妖道行太深,一般的法术会被他识破,而我们时间紧迫,实在无法施展更周全的法术,目前……只有一种方法。”哮天抱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

  他一直紧紧地盯着杨减,杨减垂下眼眸,仍然什么也没说。


  “……好。”他嘴里有些苦涩,一开口苦味蔓延,爬进喉咙,滑进了心里。


  杨减终于抬眸看向他,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。哮天也有些诧异,“你……同意了?”


  “属下……同意。”


  终于轮到他低下了头。


  是啊,他还能……怎样呢?


 

 

  尽管乌云役已尽量简化了作法过程,剩余的步骤仍然很繁琐。


  即使已经开始施法了,哮天仍忍不住问他,“你真的决定好了吗?”他什么也没回答,只是默默看了远处的杨减一眼。


  哮天有些不忍心,接着问:“换脸要想成功,你必须忘记自己的样子,可是如果忘掉了自己的样子,以后就无法找回你原本的脸了。你真的愿意吗?”


  他仍然什么也没回答,这次闭上了眼。


  并不是念个咒语变脸,而是真正作法换脸。地煞动用了上古术法,将他的脸塑造成杨减的样子。自然,是不可逆的。


  自己的余生,都将顶着杨减的这张脸。


  以自己的实力,去应对不可能克服的艰难险阻,去面对战斗中杨减所面对的困难。从此他不再是他自己,而是杨减的附属。


  不这样,他还能怎样呢?

 


 

  作法持续了四十七个时辰。当他从作法的帐中走出来时,已是疲惫不堪。刚走两步,就摔倒在了地,没看到地煞们惊诧的眼神。


  等他醒来,乌云役整装待发。他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样子,换上杨减的衣服就上阵了。


  那场战役简直大获全胜。同时,他作为乌云役的秘密武器,被隐藏了起来。


  哈。


 

 

04

 

  然而五十年后,他迎来了转折——作为废弃的武器调到了远离杨减的地方。


  他不该大意的,这样,就不会毁容了。


  他在那个没有杨减的地方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百年,赚尽了冷眼和嘲笑。


  起初哮天和一些地煞还会来看他,后来哮天不知犯了什么事被贬入轮回,旧时同僚们也渐渐忘了他,就没人来看他了。


  就这样又过了三十年,杨减顶撞天庭,被贬下凡。乌云役首领一职他坐的够久了,一并收归天庭,再举荐贤能担任。


  他听到这个消息时,杨减早已启程。他一路追到冥府,所幸杨减还并未转生。


  杨减看到他,并未说什么,就连眼中的冰雪也未曾融化。


  他想到几百年前,第一次见到杨减。不住地感慨,为什么这个神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呢?


  杨减转身要走,他伸手拉住杨减的衣带。这是第一次。


  杨减有些不悦,但并未挣脱,只是冷冷地看着他,说:“放手。”


  “将军……”他听到自己说,“不要走……”


  为什么,自己要这么卑微地恳求他?


  面前那人笑了,眼中盈满讥诮的神色。


  他的声音颤抖着,满含着期盼,“将军……您能叫一声我的名字吗?”


  相识几百年,将军从未叫过自己的名字啊。


  杨减脸上的笑意顿失,他感觉自己的心碎成了片。只看到杨减转过身,红色的身影渐行渐远。只留下他在原地泣血。


  然后此生再无交集。

  

 

  杨减走了,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岗位。


  新的首领人选尚未定下,乌云役群龙无首,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作战。


  太久未作为地隐星作战了,他忘记了该怎样做自己,一言一行总还沾染着杨减的气息。加上地煞们对他有些排斥,他与昔日同僚总是合不来。


  终于,乌云役败了。


  而他,重伤又落单,败得最惨。


  原来,他已一无所有。失去了自己的脸,又失去了性命,最后还输掉了将军。


  从答应换脸的那一刻起,原来的自己就已经死了。


  那他现在是谁呢,是地隐星,是七十二地煞之一,还是……一个附属物?


   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,安详地合上了眼。

  

 

 


 

 

 

  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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